恐懼鳥-恐懼鳥暗網
X博士按:各位朋友大家好,昨天我們發布了紀錄片《暗網漫遊1.0》,相信大家已經看過了。這條紀錄片的側重點是“暗網”,但這次我們請恐懼鳥撰文,主要想讓恐懼鳥多講講自己。
拍暗網和恐懼鳥,源於我們去年一個充滿好奇心的想法。大概在2015年,暗網這一概念借由恐懼鳥撰寫的《網絡奇談》,開始在中文網絡大規模擴散。但與此同時,卻跟少有人關注過,這些令人發指的文章都是出自香港一名主修犯罪心理學的90後。這一年恐懼鳥隻有22歲。
然而,文章的爆火卻給恐懼鳥帶來了非議、批判甚至危險。我們非常好奇,恐懼鳥的日常工作,本身就是深入暗網,在黑暗、血腥中吸收大量負麵訊息,再將有價值的內容梳理成文。在遭受非議、威脅時,他究竟為何要篤定地堅持下去?
於是,我們請恐懼鳥將自己這幾年的經曆、想法、心路曆程,以及想對大家說的話,編纂成一篇短文。希望我們的紀錄片和這篇短文,能夠帶給大家一些不一樣的啟發。
我爸生前曾經跟我說過一個“故事”,當他小時候還在鄉下漁村居住時,海邊深處住了一群人魚。那些人魚滿身青綠鱗片,有人類臉孔卻長著魚鰭。那些女人魚經常抓走海邊獨自玩耍的小孩,拉到海底吃掉。
△ 海の半魚人 柳柊二
我爸總是把孩子落海的過程描述得淋漓盡致,然而他每次都以這句做總結︰
“當然是假啦,否則那些人魚應該第一時間拆掉海邊新建的工廠。”
是的,人魚不是真的,但人們為何仍然要說人魚傳說呢?
因為整個故事有一點是真實的,就是海邊確實淹了很多小孩。
△ 1954年,Roy Passingham拍攝的香港海邊
我想這就是“傳說”的真義,無論是後山狐仙又或暗巷厲鬼,目的是借以“故事”去警告人們危險存在與教化道理。當然你會訝異人們為何大費周張創造這些怪物出來?這要歸咎於人類犯賤的天,試想跟孩子說“自己在海邊玩很易淹。” 與“老人魚在海邊等著抓你!”,哪個威力會大點?
不要以為這天會隨成長而褪去,想想下列兩組數字︰
全球人口販賣年均總營利為1500億美元,
2000萬名受害人。
毒品交易佔全球GDP 1%,
每年約200萬人因毒品而亡。
看到以上數字你可能會嘩一聲,但它們有觸動你腦袋的神經,讓你意識到問題的嚴重,甚至覺得要采取行動嗎?沒有,壓兒也沒有。
這就是我開始寫作的原因。
我叫恐懼鳥。我在大學時開始寫作,在Facebook開設專頁“恐懼鳥”,專門寫各種都市傳說與"黑知識"。慶幸得到各方支持,現在轉眼間已經27歲,能成為全職作家,前後一共出版了四本書《網絡奇談》、《人奇談》、《生存奇談》與《恐懼絕錄》。每本書都有加印兩次情況出現。
△ 恐懼鳥撰寫的四冊書
我自幼稚園便喜歡閱讀古怪書籍,什麽外星飛碟、神秘失蹤、人體自燃。這倒不是天賦閱讀異能,隻是母親把我大半個童年都寄養在圖書館。到後來長大,我發現自己把興趣由“世界”轉移到“人類”,或許正如俗語說︰“世界很簡單,人很複雜”。凡是能幫助了解人的知識都一律感興趣,例如曆史、經濟、社會學與心理學。
但後來23歲立誌寫作時,我還是選擇“都市傳說”做寫作主題,算是回歸最初吧。因為我發現這主題多年來都被人誤用,過份聚焦在怪力亂神裏,忘記了傳說本意。情況宛如執著在人魚有多少個腮,而不是教孩子遠離海邊。
我認為傳說應如蒲鬆齡先生筆下《聊齋誌異》般,在每篇狐仙妖精文章後注腳出對各種倫理議題的見解與質問。我希望當代都市傳說亦能如此。
△ via.書格圖書館 《聊齋誌異新評》
之後數年我寫過眾多題材(仍然在圖書館進行,好像我這輩子都困在那裏),由傳說怪物到神秘組織,然而有一個領域是最無人知曉、最令人恐懼亦最反映人.....
它的名稱是“暗網(Deep Web)”。
暗網,又或較狹義說法指洋蔥網絡,這個網絡世界最不為人知的角落,真實與傳說的夾雜,其實自02年開發以來已經備受各界關注,特別是國際刑警與預防犯罪機構。但就像之前所說,一直對於它的描述隻局限於“冷冰冰的數字”,而未能突顯出這項黑科技的嚴重。
△ 恐懼鳥示範高度匿名的洋蔥瀏覽器
在暗網,你可以找到任何犯罪的網絡化。毒品不需在轉角暗巷找那個滿身刺青的藥頭買,可以像各大網絡市場般任君選購;人體器官以至人命亦不是無價之物,人的價值簡約成能由年齡、別與種族來衡量;連環殺手不再形單影隻,這裏有論壇讓他們互通情報、教授技巧,甚至分享結果(這是很婉轉的說法)。
除此之外,還有數之不盡的犯罪在暗網得以網絡化,例如殺手交易、奴拍賣、槍械走私、賊贓賣買、機密兜售,奇怪癖好...這已經不包括流傳的傳說惡事。
△ 恐懼鳥向大家展示暗網中的“Dream market”
暗網的出現,就像一場科技革命,隻不過是地下世界的科技革命。
這個年代我們常談論要追上浪潮,為何犯罪浪潮就要閉口不提?雖然暗網犯罪在中國還未盛行,但等到犯罪找上家門時才正視就狩遲了。
但除了本身恐怖外,暗網亦是一個很好的媒介去傳遞知識以及反思人。簡單來說,就是那裏太多罪犯與心理變態,他們相互作用下會產生很多奇特案件,而碰巧我在大學主修犯罪學,所以對那些個案與網站運作能有更多的推測,能借機把學會知識溶入文章。
例如曾經有暗網網民說他有個狡猾又厲害的母親,完全操控他的生活,並強逼他切下自己手指,這種情況我便能借此帶出“精神病態(Psychopath)”的特質;在人口販賣網站,拐來女像貨物般被貼上價錢網購,我亦能說一下人口販賣的運作與現今情況。
我寫作態度是︰如果一個傳說能帶出實際知識或更多,那便是一個好傳說。借人魚來講解魚類習是很不錯吧?
嗯,但我亦要承認裏頭大多罪案其實是課本知識追不上。
過往所知變態漢拐帶兒童絕多數是單獨行動,而現今他們會集體發明出偽兒童App,來互相幫助大家鎖定"獵物"(這又是很婉轉的說法);還有一大堆隻有最偏方書籍才記錄過的奇怪癖好,而你會發現他們數量比想像中普遍;每種犯罪亦不應像學課般單獨劃分來看待,例如資料盜竊與賊贓賣買是同一夥人來,暗網你會看到很多平價Iphone,那些都是罪犯由偷來的信用卡資料買來的。
△ 根據FBI執法公報,猥褻兒童在美國是最低估的罪行之一,大約隻有1-10%被披露出來,其他一直無人知悉。大約每10名兒童就有1位在自己18歲生日前便遭受成人虐待
所以無論是我第一次接觸暗網,抑或直到現在,暗網仍然是一個讓我“腦洞大開”的地方,它永遠帶出新問題。我保持在那裏學會新的東西,而我亦希望能將這些資訊帶給大家。
這算不算什麽信念驅使?我不覺得是,我唯一想法是“那麽恐怖犯罪大家要知道吧?你不覺得我們身處世界,卻不完全了解它會很令人不安嗎?“
空談永遠容易,行動卻很困難。
實際上當我寫了這四本書後,除了稿費,同時間它們還帶來了很多生活困擾。首先是,有時候人們會把暗網的焦點錯放,當作茶餘飯後的消遣。又或更糟糕,純粹看成變態。在我四年寫作生涯裏,已經不止一次因為投訴問題,而影響書本在店鋪上架。
△ 恐懼鳥撰寫的書曾被教育界強烈批評,被書商下架
當然還有隨之而來的網絡騷擾,主要來自宗教團體,但我一向對此都看得開。反而在寫作過程裏,最大困擾是來至日常身邊的人。本身作家在香港這個功利社會已是低下職業,寫恐怖罪惡的作家背起負麵標簽更多一倍。
例如自從好友看了我寫的“摧毀迪詩(Daisy Destruction)”後,我花了很多時間與唇舌來向他證明自己是正常人。我亦試過幾次與女孩約會,發現她們三不五時便向朋友報行蹤。她們會笑說朋友擔心我會殺人,但我聽到的言下之意是“有人知道我們行蹤,所以你殺不了我”。
在下架事件後,家人不止一次勸說我寫其他題材(“為何你不寫那些流行愛情雞湯?”“嚇??”),但我仍然堅持寫下去。因為偶有讀者私信與我分享對文章見解及疑問,例如為何有人願意給大額金錢看殺人與變態色情?為何奴販賣仍然存在我們社會? 他們不曾察覺那些討論對我有多大鼓舞,但其實間接提醒我文章能引發他們思考,而思考這些問題對我們人生意義重大。
好吧,但為何這些問題意義重大?
過去數年,我曾去過很多地方旅遊,包括伊朗、肯亞、尼日尼亞、西伯利亞...雖然不能說外出取材,但去到異國留意本土傳說是職業本能,當中尤其深刻是美國阿拉斯加的土著傳說。
△ 恐懼鳥在阿拉斯加拍攝的極光
阿拉斯加土著非常著重“說故事文化”,同時又不像瑪雅人般迷信到血祭。他們的傳說是要師徒傳承兼多年背誦,不是任何人能隨便說。因為他們清楚傳說的感染力,清楚地知道說傳說的人不隻是胡鬧戲子,而是擔負起整個族群的道德教育、文化傳承。傳說的角色情節不隻是令人發笑感動,亦尊定了人們以後如何看待世界大小二事,簡稱世界觀。
然後世界觀則影響世界運行,宛如一條咬著自己尾巴的蛇。
△ 銜尾蛇
但世界觀並不能任意塑造,違背現實的故事塑造出來的價值觀也不紮實,而不紮實的價值觀很容易被壞人欺騙。
例如你聽過“地平說”嗎?世界有部份人相信地球是平。這聽起來很荒謬對吧。但我看過他們的小冊子“100個理由為何地球是平”後,我就沒有再嘲笑他們。
當然地球是圓的,讓我訝異的是他們提出的疑問,除非熟悉高中物理知識,否則很難做出完美反駁(幸好我高中是修讀理科)。換句話說,那些地平論者隻是欠缺紮實物理知識,再不幸遇上騙徒而誤入歧途。嗯,至於那些壓兒沒思考過地球為何一定是圓的人,本質上與中世紀認為地球是平的市民一樣,隻是人雲亦雲的產物。
△ 地平說
同樣道理能套用到善惡觀裏。
我並不是憤世嫉俗,我從沒否定過世界有美好事物存在。
但如果我們一味吸收正能量,與現實世界運行脫節,那麽所建立的“善”亦不會穩固。如果一項醜陋罪惡確實發生我們世界,我們就應該正視它,把它納入思考範圍,讓自己價值觀紮實得能應對任何風浪。
這就是為何我們要正視暗網,要正視醜陋罪惡,要多思考人生問題。
我們要提醒人們人生這片汪洋大海裏,有邪惡與危險,而文字故事則是我們的利器。
多年來一直如此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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